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小村的山,虽不是直插云天,但也或陡或险或缓,各有特点,有的听名字就叫你胆颤心惊。
●望而却步的鹰嘴崖
村南的那座山叫南坡,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堵绝壁,脚下是那条日夜咆哮的大河。山顶黑压压的悬崖相连,人称鹰嘴崖,只有老鹰在那里盘旋。坡陡不陡,放牧的都不敢去放。记得有一年,几头川下来上场的小牛不知怎么就上去了,刚到了半坡,一下子就滚下来死了两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大山上却赔了两条小命!正是这又险又陡的地势,也使原来光秃秃的一面坡,五十年代中期植的几十亩人造林少了牲畜的啃蚀,二十多年后已蔚然成林,成了一道风景。山虽陡,草丛生,特殊的植被孕育着特殊的山珍。夏秋雨后,特别是连续几天雨后,天一放晴,这里常常一夜之间就可以冒出来一种叫马皮泡的白色大蘑菇,站在村里一眼就可以望到。每当这时胆大的几个孩子就开始了爬山竞赛,全村人都是观众,吆喝的,鼓劲的,指挥左拐右上的,当他们高高举起盆子大的马皮泡高喊时,山音回荡,全村注目,众人欢腾,那真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动人画卷。
●聚宝盆“二下坡”
“二下坡”是一座叫坡非坡的大山,左右是两面深沟,山水哗哗,沟的东西两边分别叫东脸西脸。山顶属五台山特有的原始草甸,山中腰是黑压压的大森林,扦树郁郁葱葱,云杉直刺青天,树下是松软的原始植被,人称万年松毛。林内阴森森的,几乎见不到一丝阳光,还不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鸟兽声。每逢这时,人们都要接二连三的高喊几声,据说是为了告诉这些野兽,别乱来,这里人很多。
上这山必须经过一个叫闫王鼻梁的地方,这是大山脚下一座一里多长、两面深沟、荆棘丛生又陡又窄的小山梁,人称闫王鼻梁。一条只能容一个人走的小道沿山梁而上,没有走过的人望一下两边的深沟都害怕。小路的尽头是陡峭的石板坡,光滑如镜,人们只好揪着两边的灌木、树枝小心翼翼地爬行。真是登着鼻梁上“脸”——危险!
原始草甸——茂密的森林——两道流水深沟——东脸西脸两面坡——闫王鼻梁,俨然像一个鬼斧神工造的闫王头像,看护着大山和一方百姓!
在这里我吃过大自然赐予的,不,闫王赐予的野果,享受过拾蘑菇满载而归的欢乐,也经历过在土窜上拉柴下山,你呼我应,风掣电闪的豪迈和激情;听到过雨后天晴,这边呼那边大山悠扬的回音……
这些美好的记忆,美好的经历,是我人生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每年夏秋两季这里会长出各种各样的蘑菇,形如小伞的雷震、银盘,状似胖娃娃的大香杏;金灿灿的黄油勺,白如雪的水皮、白桦林,更有那加点盐火一烤就可以吃,说起来就令人流口水的喇叭嘴,到处是天赐山珍!
说起拾蘑菇不能不感谢一个人——金金大爷。
老人姓樊,叫金金,住我家邻居。记忆中老人中等个子,六十上下,背微驼,一副憨厚的生相,是出名的勤谨人。一个儿子面换是我的发小,我们两家是至交。上山拾蘑菇可不是件容易事,要拾好蘑菇,除了腿脚快,还得有圈道。我第一次拾蘑菇,父亲在乡公所忙,就托金金大爷领我和他儿子面换一起去的。好蘑菇都有圈道,有圈道的人一般是不告诉别人的。我跟着他拾,他毫无保留。教我先看草,原来好蘑菇都长在圆圈似的的草丛中,远点望去,那草一般深绿深绿,一圈一圈的。低洼阴湿的地方更比较多。蘑菇的好赖,看纹道,闻气味都是他的经验。特别是他每掰完一处,总要把翻开的植被再填埋好,说是这样以后才会还长。我不但记住了些圈道,更懂得了吃山也要养山。
这就是我敬佩的一个靠山吃山养山的老人!
那些年,拾蘑菇成了许多人家重要的经济来源。父亲还特别为我编制了一个小背篓,至今我还记得,去皮的白柳条,可松可紧的背绳,方方正正的背衬……
蘑菇拾回来,需要当即晾嗮,老天爷想的真周到,还赐了一个绝好的晾嗮场——大河畔。
这大河发源于五台山脚下,一出地就如一头雄狮呼啸而来。河床乱石滚,响声哗哗,浪花飞溅。河畔有很多的大石头、石子滩,清洁如洗。太阳一晒滚烫炙人,是天然的晾晒场。每当这个季节,都晒满了蘑菇,远远望去就像五颜六色的一块大地毯。
那时一斤药材蘑菇才几毛钱,也就是这几毛钱养育着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