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10 故乡琐记之92 中医郎中冯先生
故乡琐记之92
中医郎中冯先生
建堂
长秋村冯氏家族自明朝正德三年进士冯裕之后的第,,世传人冯建镐,乃一自学成才中医外科郎中。那时西医西药尚未全面进入国人治病眼界,中医外科郎中又凤毛麟角般稀少。
冯建镐德艺双馨的中医医术,名扬青州周边县乡方圆百十余里。
叔叔冯文超告诉我,听老辈子人讲,博山县城有一大户人家千金小姐染疾不愈,以至于腹部生发出肿瘤,痛不欲生。这大户人家遍请名医,皆束手无策,救治乏术。眼看那千金小姐被疾病折磨的日渐消瘦,病入膏肓,水灵灵的俏模样逐日走形,就要成为黄皮寡廋之态,家中甚至已经有人悄悄预备后事。不得已,这大户人家听从别人指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来到淄河东岸的长秋村,恳请冯建镐救人以命悬之际。
时值清末,这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尽管已经命如游丝,但仍是隔着帐幔床帷,请冯建镐诊病。冯建镐在这大户千金如藕嫩臂上覆一真丝方巾,方才搭脉。号罢脉象,面对心忧如焚的大户人家,冯建镐胸有成竹地吩咐其家人拿来一条磨刀石至于千金小姐床前,然后取出自己的手术刀,不言不语地在那里磨刀……
“霍、霍、霍”的磨刀声中,那大户千金疑窦丛生,百思不解。此时,冯建镐又让大户人家家人给千金小姐腹部盖上白布,左右侧立的大户人家家人也不明就里。须臾,冯建镐对着千金小姐盖有白布的腹部突然举起铮亮铮亮的手术刀,那千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见过这番阵势,以为郎中要杀她,心生恐惧,瞬间吓晕过去。趁着千金昏厥时刻,冯建镐飞刀剖腹,取出了千金小姐腹内所滋生的肿瘤,清去瘀血,敷入自己配制的中药,包扎好刀口。待那千金小姐清醒过来时,手术已经完毕。
大户人家家人在一旁看的口瞪目呆,此刻看到自家千金获救,也才醒悟过来,对冯建镐巧妙运用医学心理救死扶伤技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时没有西医麻药,中医郎中治病极少有动手术刀的,遇到这千金小姐的病例,大多病人只有听天由命。加之中医药药效发挥起劲慢,也因此难免会延误病人的治疗佳期。因而,这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肿瘤病症,就非一般郎中所能诊治。
目睹了整个治疗过程的大户人家对冯建镐自是千恩万谢,一再意欲重金相酬。岂料,乡村郎中冯建镐并不爱财,只是表示对这大户人家门口的一对石雕门礅欣赏。大户人家看冯建镐如此仗义不爱财,更为敬佩冯建镐的人品,遂感恩戴德地将自家宅前这对石门礅相赠,权作酬谢救命之恩。
冯建镐也不让那大户人家劳神费力相送,自己用两根圆木垫底,把一对石门礅置于圆木之上,从几十里外的博山古城轮番滚动着两根圆木,将一对石门礅运回了淄河东岸的长秋山村。这石门礅最后置放在冯氏家族正对着长秋村清代所建南石拱门处的祖屋门前。抗战时祖屋被鬼子汉奸烧毁。
11月4日长秋村迎来了今年首次雨雪交加的入冬寒流。在抗日烈士遗属冯锡年家,年逾八旬的堂兄冯锡年,“咳咳咳……”不停地咳嗽着,说句话犹如拉风箱般的气管炎等疾患,在他的脸庞上雕刻下了瘦削泛黄的病态。他的左侧一台老式电视机前,堆着一堆各式包装的药盒。难愈的沉疴,使他冬季备受煎熬。同样年逾八旬的堂嫂告诉我,锡年兄这一年多光有病,记忆力也显著下降了。今年看病吃药自己就花了四千多元。我问他们农村合作医疗不能解决一部分?他们回答:不住院的话,农村合作医疗也不给报销药费。而长秋村村民如若住院,又必须到远离四五十里山路外的青州城,家人照顾病人多有不便。冯锡年的爷爷冯保初、父亲冯登奎、姑姑冯文秀等均为抗日烈士,作为家中牺牲八人的“一门忠烈”的抗日遗属,年逾八旬的冯锡年患病也没有任何特殊治疗待遇。
清明节我回长秋送《故乡琐记——一个村庄的悲壮抗战史》书时,他正坐在自家小屋内小马扎上咳嗽着打点滴,而为他动手换药的是,从桓台回长秋村娘家祭祖,同样年逾八旬的他的姐姐冯秀年。冯秀年与冯锡年同样经历了爷爷、父亲、姑姑等家中八个亲人牺牲于抗战年月的苦难!
此刻,在一旁的堂叔冯登新聊起家族中的历史,感慨地说:冯氏家族家道衰落,一个原因是冯家人太善良了。祖传中医,只要有穷苦人家相求治病,不仅免费诊治,还包吃包住在自己家中,有的竟长达几个月。病人临走时,再免费送药送粮,“都是大袋子粮食”。抗战前,自己的父亲与村里一个人到淄博办事,步行走到长秋村北面的一个村子,见到有座庙宇,进去一看,庙宇中所立雕像上书“中医冯先生建镐”,这才明白是当地人为自己清朝末年的长辈敬祀所建,赶忙下跪叩拜。
抗战时候,为八路治病的冯氏家族的中医郎中冯广统,被“扫荡”长秋村的鬼子砍断胳膊后仍不屈服,在村外的“五亩七”田地里惨遭枪杀!
凌厉北风中雨雪交加,横扫着长秋村西南角老石围墙边四奶奶家院内的纸屑。此地西望居高临下,可以一眼看到村子西北面唐代古井旁大路上来往行人车辆。抗战时八路军总是在这里居住放哨,我那开油坊的太爷爷冯广绥、当八路的爷爷冯保爱等人在此接待八路,姑姑冯文华和父亲冯登干等人用院内的石磨为八路碾磨军粮。此刻,破旧的土墙草顶房北屋门扉大开,一脸憔悴病相的四奶奶躺在屋内东边小套间床上,打着点滴。堂姑冯文琴和二婶子轮换照顾着躺卧在床的四奶奶。村里的医保员骑着摩托,过来给四奶奶送药。豁着半边牙齿的堂爷爷冯保政,头戴一顶黑色有檐的旧皮帽子,胡子拉碴的古铜色瘦脸,边撺着双手取暖,边用他那浓郁的化不开的乡音,给我和姑夫翟所利讲述抗战时土八路冯保家两天多没有吃饭,饿着肚子,在高崖村与几个八路彼此踩着肩膀搭人梯,进土匪院子抓土匪头子杨大山的故事……
临近午时,阴霾天空中依然飘着断断续续的雨雪。卧床不起的四奶奶还在打针。告别四奶奶离开长秋村时,我又想起清明节时,去探望居住在几十里外另一个山村的大表姑。表姑说她童年时,常看到她的爷爷冯广绥总是在老屋东墙处的油锅上面,吊起一只活的乌鸡和山鸟。那乌鸡和山鸟不住的低头嘬一口热气腾腾的大豆油锅,再抬起头;再嘬一口,再抬起头……如此反复不停,直至饱腹。冯广绥最后取下乌鸡和山鸟,再添入其它中药秘制成自己独具特色的冯氏中药,或给八路,或给其他乡亲治病。
我问文超叔,太爷爷冯广绥用来秘制中药的那个山鸟学名叫啥?文超叔说他也说不清了。
不只一次听我母亲说,太爷爷冯广绥去世时,遗留有一根可配伍中药的犀牛角,不知去向……
2012年11月4日23时06分草拟
2012年11月5日19时16分补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