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221 冯覣:中庄寨冯氏史话
前 言
本文根据2016年我在雁门冯氏家族微信群乱侃的十二篇短文修改而成,今应部分家人之约,旧饭重炒端来,基本保持了原文。
第一回
抱不平一拳打死一恶少
弃功名一走闯出一片天
中庄寨位于繁峙中部,距晋北古镇砂河5公里,北临滹沱河,南靠五台山余脉憨山。土地广阔,人杰地灵。为繁峙一大村、古村。清康熙年间我雁门冯氏八世祖冯琇公携子迁此,后改名世恩,至今又传15世,三百余年也。世恩公乃康熙辛酉科武举人,父亲云程公虞乡县(今永济)训导,祖父大京公崇祯癸酉科亚魁,即乡试全省第二。乾隆代州志载:大京公后为知县,卒葬青州。看来我的这位先祖故土情深,还是落叶归根了。曾祖可期公,愈公三子,与明期公为胞兄弟。雁门冯氏七、八世正是迁代以后风华正茂人才辈出的几代,也是家族开始兴旺之时的几代。冯右京、冯如京、冯云骧、冯云骕,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和林立州城的牌楼,标志着冯氏在代州的地位和威望。就在这时琇公携子在代州不见了。用说书人的话形容:说时迟,那时快,繁峙中庄寨却来了一位冯世恩。此公身材魁梧,高台广宅,两眼炯炯有神,说话声如洪钟。一来就出手不凡,置地买田,大兴土木,不几年就建成了一条长一里多的冯家街。数院相连,南北对称,其中不凡有气宇不凡的两进三进院。街的东口还建有过街阁楼,上供魁星于中。后又建宗祠于中院之内。十多年后又在中院门前竖起了旗杆,立起了上马石。这时人们才知道此处之冯世恩就是当年代州消失之武举人冯琇公。世恩公缘何于功名在身、家族权倾一时之际突然远走他乡,且改名隐世?
且说世恩祖携子背井离乡来到中庄寨,经祖孙艰辛奋斗,十多年后成繁峙望族。人们奇怪,人们羡慕,人们议论,可有谁会知道他们经历的酸甜苦辣雨雪风霜?中庄寨祖坟现存的十多座碑亭显示:他们“荒草遍地而宅”“披荆斩棘,冒雨雪而弗辞,经虎狼而不避,终使屋宇宏也。”他们“念基业之维艰,故培植之维殷,因才器各展所长,同心协力。以故田园日进,堂构更新”。就这样一代代奋斗着!与此也一代代口口相传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世恩祖在代州因酒桌上抱打不平,一拳打死一满族权贵而迁居到此。
今天我们无法还原当时的情景,至今也找不到文字的记载,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云程公夫妇作为父母,眼看着这根独苗闯下如此大祸是何等揪心!可以想象虽然大权在握的众弟兄叔伯们是何等的无奈!因为这毕竟是人命官司,更何况死的是满族权贵,而皇上老儿正是他们的后台。天苍苍野莽莽,三十六计,走为上。世恩公为不连累父母,不连累家族,义无返顾地从代州消失了!消失的干脆利落,以至十多年后人们才知道真情。历史讲的是真实,自然也容忍合理的推断。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好奇地拜访了我的十七世祖冯民。老人民国年间常往来于繁代两地,和我的另一位爷爷濬公对此也曾考证询问过许多代县族人,得到的回答是也听说过一个武举人打死满人的事。据此我相信这不是杜撰,而是实情。有人说世恩公一拳打死了一个恶人,也打没了冯家一个将军。是的,冯家也许少了一个将军,可社会更少了一个恶人!再说也许正是这一拳才打出了冯家的正气和威风,才有了冯家后来的辉煌!
况且世恩公这一走在繁峙又打下了一片天空,托他老人家的福雁门冯氏才又多了今天近四千后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更不用说这其中出了多少博士、教授和青年才俊!倘若世恩公真的在天有灵,我想他一定会既欣慰又高兴。世恩公走了,他没有追随先祖冯忠远下江南,挟盐经商,也没有羡慕荣华进京去寻找堂叔堂兄,他选择了百里之外的中庄寨立身。也许这不单是他个人的选择,其中必有家族的谋划。百里之外的中庄寨抬头可望见雁门勾注,低头可见从小滋养他的滹沱河,世恩公离不开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啊!更不能忘记他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雁门冯氏。
和其他世家大族一样,冯家在其它地方没有祖产吗?有!肯定有。天无绝人之路,来了——中庄寨冯家的公地。家族出手了!世恩公不是孤立的,祖宗们高瞻远瞩,为儿孙们想的多远啊!这不是我的杜撰,而是有据可查的事实。民国年间由冯曦主编的《代州冯氏族谱》在茔墓一节中写道:牛脊梁、八里庄老坟的春秋祭祀屯豆,由中庄寨族人承担,因中庄寨公地为中庄寨族人耕种。可见中庄寨确有冯氏田地。世恩公来此有祖产可用,无柴米之忧。此事在老一辈中也有流传,文字和口传的一致,这就是历史。如此之事在雁门冯氏中屡见不鲜。去年我曾在代县拜访过一位本家,他的祖上因娶了个唱戏的,严格的冯氏家規要把他们赶出门,话是这么说,规要这么守,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吧?老祖宗们比我们聪明,他们变通了。于是就让他们去了五台的一个村子,因为那里也有冯家的田地。也正是这份田地才既保了家规的严肃,又给了后代的活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后来从这里还走出了冯家的一位付省级领导和知名的教授学者。和中庄寨冯氏一样他们也是公田的受益者。我为冯家的老祖先们骄傲!也以中庄寨冯氏族人的名义向先祖们致敬!
世恩祖落脚中庄寨了!时间大约是康熙初期。那时前明参将刘迁之乱刚平不久,这场动乱鞅及繁峙,狼烟四起,民不聊生。我曾读过繁峙文化学者李宏如先生整理的道光《繁峙县志》,其中写道,时代州不少大户,特别是有振武卫军籍者纷纷进入繁邑圈地占林。尤其是在南山一带为最。而中庄寨正在这里。我祖既是大户又占军籍,凭其经济实力更多地买些地置些产也是完全可能的。繁峙石塘沟、大营、上双井不是也有冯家的田地商铺吗?不理解这一点看不懂历史,你就看看当下,因为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似乎又走题了,咱们接着说世恩公在中庄寨的事。
世恩公是位武举人,除了武的基因,更多的是文的基因。因为浸染他的家庭是儒学之家,父是训导,一县之教育长官,祖是乡试第二名知县,他能不受儒家之染?要说是武将,也是一员儒将。绝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汉。这从他到中庄寨的所作所为可见一斑。他有珍、玉、昇、宝四个儿子,个个都是读书人。孙子辈重孙辈多人是太学生。读书是家族的头等大事,这从还尚在的十几个碑亭中处处可见。“诗书传家,耕不忘读”“诵圣人言,行救世志”句句说的都是读书。我曾对祖坟现存的十五个碑亭中数过,太学生、廪生、庠生就有十二人。儒学似乎己融入雁门冯氏之魂,这也许就是文化的力量。积德行善是世恩公及其后代治家的又一优良家风。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有一年冯家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待为上宾。先生住了很久,每天早出晚归,终于为冯家择了一块风水宝地,自然也需不菲的酬金。在冯家当佣做饭的杨家老妪,也想请先生给杨家看一块坟地,只是囊中羞涩不敢开口,世恩公的儿子听了,二话没说让先生又住了几日给杨家也看了块坟地,酬金全代老妪付了先生。老妪感激不说,先生也被感动地说:冯家必有好报。是的,冯家必有好报。冯家果然人丁兴旺,终成繁邑望族!从此冯杨两家和睦相处,世代友好!就连文革时村里派性大作期间,冯杨也亲如从前。说到这座老坟不妨听我多说几句,看看它的前世今生。先接着说它的前世。
它背南向北,南高北低的地形可谓步步登高,占地近百亩。更奇特的是阴阳先生所定的向,与繁峙有名的一景憨山大佛的卧向几乎一模一样。冯氏祖先的这块阴宅,头枕憨山,脚向勾注,眼可遥望雁门。偶然巧合还是上天有灵?还有更奇的,听我慢慢道来。中庄寨村东南有一寺庙叫宝藏寺,寺内有一参天古树,站在冯氏老坟举目四望,右边正是这棵古树,郁郁葱葱,上黑下白,形似一枝巨笔高高挺立。老人们说这主冯家出拿笔杆的文人。向北极目望去近有羊眼河、远有滹沱河,两河缓缓一由东南,一由东向西流去,地舆学上说这叫玉带绕坟过,子孙必定旺。一位老人曾对我说可惜左边地势低了点,再高点那冯家就更了不起了。因为那叫右执笔左把印是上上吉。不过你们也应知足了!是的,我知足。我们的老祖宗在代县西北街不是就建了个花园叫“知园”吗?不正是取“知止知足”之意吗?还有更奇的就是宝藏寺的那棵树,据说有一年官府在县城要盖一大殿,寻遍了各村的树偏偏选中了这棵,树被砍了,冯家的老人们哭了,哭的是那样痛那样伤心。大家说风水被毁了!也真奇怪,从此二十多年内冯家真的没出几个人!幸亏老天有眼,大树没了,留下的几棵小树却出奇地长的快,如今也己参天了!冯家人对这棵树有特殊的感情,兄长冯德还曾特意给这里送了快匾,可惜我记不准上面的文字了!
第二回
创新业辈辈牢记先祖艰
信因果代代习儒效前贤
上回说了中庄寨冯氏祖坟的前世,这回听我说说它的今生。看官莫急,你知道八宝山吗?那是一块好茔地不假,可有的人即使是埋了进去,生前做了恶,也会被赶了出去——如康生。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其实坟茔也怕出名。近年来我发现在我们这块祖坟的上、下、左面几年间突然增加了许多坟堆。姓张的,姓刘的,姓王的,姓李的,大大小小,零零星星至少也有十七八家,唯独还没发现姓杨的。甚至还有早年迁走现又回来的冯家人。令我堵心的是有人居然迁到老祖宗的头顶。我想说的话——用一句经典的流行话——“你懂得”。罢罢罢,我不说了。据说这都是冲着冯家近年出了不少吃公家饭人的好风水来的。也罢,我们的老祖宗在那边又多了些邻居,省的寂寞。我信马列也不反对阎王,也许我两边都有户口。但我只记得我的一位老祖宗叫廷经的说过:“努力栽培心上田,莫将蹇运问苍天”。至于老百姓说的更直白:茔地不如心地,心地不善良,再好的茔地也发不上力。茔地好加上心地好那是最好组合。一个连父母都不孝顺的儿子,把坟迁到八宝山也不会改门换户,飞黄腾达。现在的人们只看到冯家出了人、人丁兴旺,哪里知道冯家的先人们积的德?
远的不说,我有位叔公叫俊生,改革开放后凭着诚信和吃苦富了起来,人们都很羡慕他。可你知道吗?碑载:他的先祖冯造公在五个弟兄中最小,碑载:“与兄同居之日,毫无私蓄。厥后另居,父有祖遗书一支偏分产业,隐而不显。诚以天伦为重,不以利己为宝。且乡党之间恤孤怜寡,周急济困,应酬接物诚实不欺,老幼谐和,一生蔼然,后享寿八十,身目皆明,未损一齿,福寿康宁”。不享父亲多给的遗产,何等气节?何等亲情?这就是今日人称富了的我的这位叔公的先人!如此之德怎能不后泽子孙?我还专门考察过,在中庄寨老四门小六门中,他们这支长寿的最多。不信,你翻翻族谱。这令我很奇怪。我曾问过俊生叔为什么总穿的像个老农民?他笑了笑说“这么好了,积点德哇”。听了俊生叔的话,我想了很多。看看我们身边的人,有多少在挥金如土饕餮天珍?不思一丝一物来之不易。如若再来个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年困难时期,我们的孩子有多少能挺过来?有多少能向王进喜一样那样不怕苦?喜人的是俊生叔象当年的先祖一样又一次次地行进在积德行善的路上。还想看吗?
再举一例。这是我的一位已走了十多年的兄长——保士兄。集体时任生产队长多年,热心家族事情,护宗爱亲。上世纪七十年代,传容续谱那叫搞牛鬼蛇神。可他不怕。第一个提出传冯家新容,于是我们在繁峙较早地传了一支新容。说也巧,现在他的儿孙两代竞出了两个博士一个研究员。我也感到没有这么灵,可有什么理由能否定这一现象?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共同的特点是他们都爱管家族的事,他们常自言这是闲事,其实这也是正事,当然还有你的工作也是正事。我相信不管这些事的总有一天也会跟上来。就象我一样,年轻时也是个愤青,老了才发现家族的事也是正事。好在我懂得这个道理也整整十年了,但可也误了许多。杨继东先生(山西大学客座教授)不久前不是说过吗?现在好多人处在“不知我是谁”和“我从哪里来”的困惑中。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其实每个人都真该好好想一想,不然当你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我的回答是:我是雁门冯氏的后人,我从老祖宗那里来!这是我们的根,寻根问祖就是要知道这个根在哪里,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祖宗是谁,因为你的血管中流淌着他们的血脉。
又走题了!奔八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容我想想下回再说。
作 者 简 介
冯覣,1947年生,大半辈子从教,退休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