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77.冯建堂:力主抗倭的礼部尚书冯琦
冯琦,自其太祖冯裕明朝正德三年(1508年)考中进士起始,冯琦的爷爷冯惟重进士、父亲冯子履进士,冯琦亦于1577 年中榜进士 。青州临朐冯氏家族此一支脉连续四代喜中进士,堪为殊特 。而冯琦又为代表性人物之一,他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礼部尚书,曾任万历皇帝的老师, “太子少保”,抗倭援朝的主战派 。" 鬼子”、" 汉奸”、" 坚壁清野”,这类流传于抗战岁月的特殊语义,早在三百五十年前冯琦给万历皇帝的" 策”文中就已出现:" 夫倭犹鬼蜮也”、" 内无勾引之奸”、" 是坚壁与清野两益也”。" 策 ”文中更有充分利用中国辽阔疆域,籍助北平原南山水之地形,与倭寇打持久战、以此击溃倭寇速战速决图谋之战略思想 。而1937年起始的中华民族全面抗战中举国上下军民所秉持的对日持久战略,尤其是正面主战场军民牺牲惨烈的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太原会战、徐州会战(台儿庄大战)、兰(考)(开)封会战、武汉会战、随(州)枣(阳)会战、三次长沙会战、桂南(广西)会战、枣(阳)宜(昌)会战、豫南会战、上高(南昌)会战、晋南会战、浙赣会战、鄂西会战、常德会战、豫中(许昌)会战、长(沙)衡(阳)会战、桂(林)柳(州)会战、湘西会战这二十二场国军与日军正面战场大兵团鏖战,以及敌后游击战,盖与冯琦此 " 策”文中抗倭思路不谋而巧合?据我目前所掌握历史资料,冯琦应为首个提出 " 日本鬼子”、" 汉奸”概念的对日强硬派,首用 " 唇亡齿寒”比喻中朝关系的抗倭高官。同时,冯琦还旁征博引了汉代屯兵边关之策,以“根本之计则莫如仿汉人扶风冯翊之制”,“取民间骁锐为民兵,以农隙讲武事。无农事愿长为兵者,听以军佐将之。”达到“郡与邑相援,海与陆相接,战与守相权,南与北相用”之功效。冯琦细察秋毫剖析了万历朝野的对倭心态:谈倭色变、大吏“思负去”、民“思挈家走”、废闲将吏“欲借以为名而思起”、商船沙船“疾首蹙额欲逃避”等,他认为“与虎狼为邻,俟其搏人噬人而始备之则晚也”;他抨击专门玩阴招手腕“言战者多战者少,言守者多守者少,假张皇以示其能任,假镇静以掩其不能任”的耍嘴皮子野大仙!冯琦认为须“用兵与养兵者共功罪”、“望风弃城者杀无赦”!如是方才会“人有必死之心,而后可以战;有可生之路,而后可以守”!学识渊博的冯琦似乎前瞻到了1937年始的全民族抗战峥嵘岁月的一些经典历史碎片......作为明朝 " 万历年间三大征”之一 的抗日援朝,冯琦鼎力支持其益都籍老乡、兵部尚书邢玠领兵跨过鸭绿江,援助朝鲜抗击倭寇 。1597年的这场抗日援朝之战,大灭了日本倭寇的嚣张气焰,奠定了直至 1894年甲午战争近三百年日本不敢对中国轻举妄动用武的和平时光。
以下为收录于《四库全书》中的冯琦力主抗倭援朝的" 策”文:
明朝万历皇朝礼部尚书冯琦画像
冯琦《宗伯集》卷之六十六策
问:" 今天下北苦虏,南苦倭。边与海等耳 ,制御之术同歟? 否歟? 倭患莫如嘉靖中其所蹂躏至惨矣。以今计之将复然歟? 否歟? 倭破朝鲜,其氛甚恶,一 时议臣諰諰,然持筹而计,有欲调客兵者,有欲募民兵者,有欲捣之巢穴破之海外者,有欲集我舟师御之海上者,其说孰为得歟? 夫以蕞尔岛夷,事在境外,而我廪廪自扰非所以为名也。朝鲜既破,贼不即归,其意叵测。而我晏然不为备,非所以为实也。兹欲酌于名实之间求之情形之表,使无事亦无扰,有事即有备,则何策而可? 诸士其各以意言之,顾筹策足采否耳,文之工不工勿论也 。”
执事以备倭策,诸生愚未观其形何知其情,请对以臆。按关白本以人奴成其主,而窃其国,以诈役属六十六州之君长,为封豕长蛇,荐食朝鲜。朝鲜剪焉,倾覆趆在草莽,以赴告于我。 一 时廷臣以为倭破朝鲜,势必内犯,有形矣。 而又或谓未见寇先自扰,无为也。 愚窃以凡所传倭形皆未必实,吾所疑者其情耳。 夫以穷海岛夷,一旦益之以一国金帛子女惟所取,其欲有不饜者乎? 不焚不掠,久留而不归,意何为乎? 驾长风破巨浪,不血刃而下人数十城,此其兵力有不足者乎? 平壤去义州数舍而按兵不进,啖以甘词,意何为乎?彼攻朝鲜而我以兵挠之,有不忿者乎? 无损于贼而我偏师不返,有不轻我者乎? 且忿且轻而漠然不报我,为是爱我而弗攻乎? 凡倭常情常态皆无足畏,欲已盈而不归,兵有余而不进,且忿且轻而不即入,则非常情常态,不可测也。 夫倭犹鬼蜮也,未觐其形,未测 其所向而恇扰奔惊,是自疲也。 虽然,与虎狼为邻,俟其搏人噬人而始备之则晚也。 吾非以一岛夷遂足为中国难也。 顾天下承平久,武备驰,一旦有风尘之惊,猝未有以应。民不死于贼则必从贼,不则,别去而为盗贼。 兼之民室九空,军需百出,催科转急,流亡转多。 天下嗷嗷易为乱始,中国所备岂必在倭,故倭来亦备,不来亦备;有倭亦备,无倭亦备;备不为倭设而可以备倭,备倭而可以无所不备,则全策也。 盖倭与虏异,今之倭与昔异,御倭于北与御倭于南又异,虏骑倭步,虏聚倭散,虏众于倭,倭惨于虏,虏疾胜倭,倭狡胜虏,虏骤入骤出,时出时入,倭入既难,出亦不易,非聚而歼之,则坐而须其蹂躏耳。 故曰倭与虏异也。 昔之倭不过部落,今之倭乃其酋长;昔之倭乘风以入,而奸民为之役;今之倭成师以出,而奸民为之主。奸民为役其欲浅;奸民为主其谋深。 昔之备倭以众击寡,今之备倭以寡当众。 故曰今之倭与昔异也。 在南则川泽沮洳,为贼三屈,且隐且出,條忽无常。 贼利在盘鋸,我利在攻。在北则平原旷野一望千里,内无勾引之奸,外无伏匿之地。 贼利在速战,我利在守。在南则原野富饶,余粮棲田。纵复婴城自守,彼亦游食自如,守者反饥掠者反饱。 法当先战而后守。在北则地多斥卤,野无盖藏,我能自坚,彼将立困。 攻者常劳,守者自逸。法当先守而后战。 故曰备倭于南与备倭于北异也。一时荩臣谋士持筹借箸,议调兵、议募兵、议捣彼巢穴破之海外、议集我舟师御之海上,亦庶几群策毕举矣。 顾未见事而调兵,兵至无所事而罢,则是示天下扰也。 行者苦暴露,居者虞侵夺,屯久则斧斨易缺,事苦则庚癸易呼。 愚以为与其调客兵不如增主兵,有事而调兵策应则可,先事而调兵戍守非也。未事而募兵,少募兵而特遣廷臣以出,则是示天下轻也。 来者未必欲, 欲者未必来。今日籍游民而军,异日驱市人而战。愚以为,与其募新兵,不如补旧伍。 能练则旧伍亦强,不能练则新兵亦敝也。 简卒旅以破之海外,以我之全加朝鲜之丰,此智士所必乘也。 惟是少出师则不足以破倭,多出师则无兵以御虏。 即有兵,吾忧其将;即有将,吾忧其饷;即有饷,吾忧其战;即战吾忧其胜;即胜吾忧其继,以卒予敌,一之为甚矣。 愚以为,越境攻倭异于出边捣虏,捣虏巢于塞外易,攻倭城于海外难也。 集舟师以御之海上,以我之逸待彼之劳,亦守险者所必资也。惟是沙舟习水未必习战,北兵习战又不习水。 且以海岸数千里,海口数百处,竭吾力而造舟不盈千,竭吾兵而防守不逾万。此如乘凫飞雁翔集沙际,一处暇而数千里皆虚矣。 愚以为,沿海以备倭犹之筑墙以御虏。 御零窃之寇易,御大举之寇难也。 夫倭之来不来未可知也,吾不知倭之情而知我之情。 执事试观今之谈倭者有不色变者乎? 海滨大吏有不思释负去者乎? 民有不思挈家走者乎? 废闲将吏有不欲借以为名而思起者乎? 调兵募兵,吏胥有不缘以为利者乎? 商船沙船有不疾首蹙额欲逃避者乎?今讲求一年,诏旨数下,而各地方守备亦曾有一可恃无恐者乎?
亦有举事而百姓不知扰者乎? 骤而闻之则急 ,倏而不闻则缓 ,更数日而又闻则又急 ,更数日而又不闻则又缓。急则谓倭必来 ,缓则谓不必来 。意其来即若有倭 ,见不即来则若无倭。夫倭何足畏? 吾备倭之情如此乃可畏耳! 言战者多战者少 , 言守者多守者少 ,假张皇以示其能任 ,假镇静以掩其不能任。有如言战而战言守而守 , 则窾言止而武备饬矣。业已有事方始问兵 ,业已集兵方始问饷,始可为而以为不必继欲为 , 而业已无及 。有如用兵而兵具,用饷而饷具,则筹策预而应变速矣。贼既以声动我 ,我复操响以传之。相警以强 ,相诿以弱 ,有如用无间以测其向 ,操九变以逆其来 , 则虚诈穷而民志坚矣。下执形以罔上 ,上复执影以覆之 ,相应以文 ,相欺以诈 ,有如边将以兵力强弱为赏罚 ,边吏以守备修否为殿最。则激劝明而军实修矣。旁观者易而言之 ,主计者易而听之。言事者以议出己而行 ,任事者以议不出己而止。有如言必责事 , 事必责功 , 小过小疑勿易法 , 大利大害勿狥人 ,则令一 而视听不惑矣。任事者既非始议之人 , 当难者又非初事之人 , 问之去者 , 已非见任之官 , 问之任者又无首事之罪。有如事必考成 ,议慎谋始 , 用兵与养兵者共功罪 ,修城与乘城者同诛赏 , 则法具而规避不生矣。人有必死之心 , 而后可以战 ,有可生之路 ,而后可以守。凡城以冲僻坚暇为差 ,有如以某人守某城 , 以某城当某口 , 以某兵援某城 ,凡城皆可计日望救以免 ,则经略定 ,而临事不恇怯矣。人必有利当其前 , 而后有为 , 有害待其后 ,而后不得不为 。凡守以寇至久近为差 ,有如守三日当小捷、五日当中捷、十日当大捷。望风弃城者杀无赦。则功罪明 , 而临敌不蓄缩矣。凡事必务有益而去其扰 , 必务有实而隐其名。倭来亦备 ,不来亦备 ,有倭亦备 ,无倭亦备 ,修城垣、饰车骑、练土著、积军食 ,可以备倭 ,而不独为倭设也。即倭不来 , 而吾城垣亦修、车骑亦饰、土著亦练、军食亦积也。寇未至 , 以必备为主;寇既至 , 以必守为主 。郡与邑相援 , 海与陆相接 ,战与守相权 , 南与北相用。而根本之计则莫如仿汉人扶风冯翊之制 ,建河间保定永平以为三辅。三辅皆宿屯重兵 ,取卫所尺籍倍广其额 ,汰老弱补精锐 , 以一偏将将之 。取民间骁锐为民兵 , 以农隙讲武事 。无农事愿长为兵者 , 听以军佐将之。兵主战阵 , 民主城守 , 两军相为表里。而总其事于备兵使者 ,可以卫京师 , 可以为沿海声援 , 可以收侠少亡赖为我用 , 可以镇服边兵骄悍 ,而使之不起 。其最要则莫如积饷 ,积饷莫如暂留一二 岁京运 ,令民以本色输官而贮之仓;其次莫如令民输粟三辅 ,得拜爵免罪。三辅皆有额 ,至数十万而止。赵充国欲积粟三百万斛以破羌。邓艾积粟三千万斛以谋吴 , 意正如此。总而计之 ,其利有八 , 民以粟易钱 , 以钱易银 , 由县输郡, 由郡输京师 ,输一 而费三 。及至有事 , 又以内帑发金钱召买 ,则何不令民以粟为赋 ,官以赋为饷,是国与民两便也。中原夷旷 ,无名山大川 , 一有缓急 , 民必望名城以为归。既可以实积貯 , 亦可以食流移避乱者 ,使勿走死而生变计 ,是都与鄙两利也。当无事时兵自兵 ,食自食。而一有事则食即为兵,待哺之民授之以刃 ,数万之众可立而具 ,是食与兵两足也。人情非甚急不肯收保自为烦扰 ,及其急则宁弃以资敌。今以计括民间有余之粟贮官廪 ,无事不称厉 ,有事易收敛 ,是坚壁与清野两益也。天下有事调兵策应 ,度道路远近出粟以饷之 ,兵不忧裹粮饷 , 不烦飞挽 ,是主兵与客饷两充也。嘉靖中设四都御史环京师 ,未几复罢。又募兵督饷 ,使者四出。今此制一 定 , 一旦有急 ,兵可三日达京师 ,而储偫亦无不给,是备倭与制虏两宜也。比岁不登 , 民食半菽 ,天子发币金以赈之。此制一定 ,可赈可蠲 ,可借以予民 ,可予民而丰岁复收之 ,是备兵与备荒两当也。边徼僻远 ,一遇岁侵 ,计无复之 。今积贮既丰 ,永平可以饷辽左 ,保定可以饷云中,是重内与安边两得也。 所谓备不为倭设而可以备倭,备倭而兼可以无所不备者,意在斯乎? 盖自古祸乱之兴,或以不备乱而乱,或以备乱而乱。从备生扰,从扰生困,从困生怨,从怨生乱,则救之所为乃祸之所起也。天下大患不在夷狄,第使元气不伤,虽有外症何损正? 须静以镇之,整暇以图之,求实心任事之臣,而以必有益必无忧,程其功效耳。夫倭也,即使与我互胜互负,互利互钝,以兵相弊,我故胜之。 即使与我无胜无负无利无钝,以粮相弊,我故胜之。 我何所不得,乃至凛凛长一岛夷兮?
(2011年6月30日冯建堂誊抄自曹立会主编《明清临朐冯氏著作汇编》第六卷3696 页)
作者简介:
冯建堂,祖籍山东青州,生长于河南漯河市,毕业于郑州大学,工作在郑州铁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