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14 李希凡：序冯子礼、宋智《三国演义启示录》
历史文化的经验宝库 谋略智慧的知识结晶
——李希凡：序冯子礼、宋智《三国演义启示录》
1994年与李希凡先生在莱阳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上
李希凡（1927——2018），著名学者。1953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1954年又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研究班。曾任《人民日报》文艺部常务副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全国第二、八届政协委员，全国第四届人大代表，中共十三大、十四大代表。
毛泽东主席1954年借评论《红楼梦》发动“这个反对在古典文学领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适派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在给政治局委员的信中说，“事情是两个‘小人物’做起来的”。从此，李希凡成了当代文化上著名的“小人物”。
“三国热”，在国外已经有些年月了，至少在日本、韩国早有听说，它们的公崐司经理人员，被要求《三国演义》为必读书。我最初本以此类现象为怪。近年来逐崐渐蔓延到国内，特别是近年来一直在酝酿影视剧的拍摄，直至84集电视连续剧的播崐出，国内外又都有加热的趋势，在中央电视台播映前，它已风靡泰国。不久前，我崐也曾应邀到马来西亚，为他们的《三国演义》研究会筹委会作过两次讲演，亲眼看崐到在异国他乡的炎黄子孙对故土文化的深厚感情，深受感动。
自80年代初，在四川成都成立三国演义学会已十多年了，在四川、河南、湖北、崐浙江、江苏各地，几乎每年都有学术专题研讨会，包括1991年在成都召开的国际研崐讨会，都还是在所谓“三国文化”的范围。只是90年代以来，由于我国实行改革开崐放，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取得了大发展，于是《三国演义》所写到的三国人物在复杂崐斗争中所表现出的智慧、谋略和领导艺术，才引起了现代社会学科各方面的学者、崐专家侧重于“实用价值”的注目。
我首先看到的，是谭洛非同志的《〈三国演义〉·谋略·领导艺术》，还曾不崐揣浅陋，为这本书作了一篇序。但是，因为我一向将《三国演义》仅仅看作是历史崐小说，更多的是着眼于它的文学的典型意义与历史价值。因而，对《三国演义》的崐历史文化和历史经验的蕴含、智慧、谋略、领导艺术的哲理升华，我都缺乏深入的崐了解，所以，那篇序也写得如隔靴搔痒，言不及义。
其实，即使是作为“历史小说”，《三国演义》的价值和成就，在明清正统文崐人中间，也从未得到确认，甚至被斥为“识之谬”、“惑乱观者”(章学诚)。只有崐明高儒的《百川书志》慧眼相待，说它“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陈崐叙百年，概括万事”，给了很高的评价。“五四”以来的历史学界和新文学界，除崐鲁迅外，《三国演义》虽与《水浒》、《西游记》、《红楼梦》，并称为四部古典崐小说杰作，但对它的研究和评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远不及其他三部作品。相崐反，在50年代末，还曾在历史学界“替曹操翻案”的讨论中，受到过“违反历史真崐实”的批评，有一位大历史学家甚至直斥它为“曹操的谤书”，表现了“反动的封崐建主义的历史观”。当时，我虽写过几篇文章为《三国演义》辩护，却也只局限在崐文学与历史小说的创作范围，并未深入触及它所“积淀”的历史文化底蕴的价值与崐意义。
毫无疑问，《三国演义》是一部中国传统的英雄史观的典型作品。我们是历史崐唯物主义者，在真实的客观历史的发展中，当然是“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崐的动力”，“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但也不能否认，在人民创造历史的过程中，只崐要代表人民的利益，英雄人物也能在历史进步中，发挥一定的作用，有时在关键时崐刻，还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一切封建统治阶级的“英雄”，政治上的取得成功，崐也往往是在人民改变历史的运动中，从某些方面代表了人民的愿望和利益，才得以崐篡夺或摘取人民的胜利果实，据为己有，登上新的统治的宝座。这也是中国历代王崐朝更替的一种规律。而三国时代的历史是最富有代表性的。它的作者罗贯中，也正崐是在这样的历史规律中，不仅再创造了这个历史时代的古老的故事，而且以其深广崐的艺术概括，富于哲理地升华了那纷繁复杂的历史经验、领导艺术、谋略与人类智崐慧的结晶。
也不必讳言，罗贯中确有正统观念，《三国演义》也明显地表现出“尊刘抑曹”崐的倾向。因而，它所反映的领导艺术、谋略、智慧等等，也不能不有着历史的、阶崐级的局限。但同样也必须承认，由人类社会发展所形成和积累下来的精神遗产，又崐自有其普遍意义和价值取向。更何况《三国演义》虽是罗贯中的再创作，而三国故崐事却有着长期流传的历史。所以，作者的“采小说”、“通好尚”、“概括万事”，崐又使这份精神遗产，凝注着《三国演义》以前一千余年人民群体智慧的创造，以及崐传统社会心理的深层蕴含。
正因如此，《三国演义》所反映的三国人物的政治军事的领导艺术、战略决策、崐谋略智术，如审时度势、多谋善断、集思广益、刚柔相济、识人用人、举贤选能、崐知人善任，也包括传统伦理道德的思想与行为，如以德服人、重然诺、讲信义、身崐体力行、赏罚分明等等，虽然都是写的三国时代的人和事，却也概括着人类社会生崐活中的大量的规律性的现象，不仅至今给人以哲理上的启示，甚至还活在人们的思崐维和行为里，对现实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冯子礼、宋智同志的《三国演义启示录》，崐正是在这方面对当前的“三国热”，有着特殊的意义。本书分“立身”、“事业”、崐“决断”之一、“决断”之二、“事上”、“待下”、“器识”、“睿智”、“度崐量”、“学识”、“语言”、“风采”、“清廉”十三章，作者以自己的理解进行崐分类概括，它的每一章节所叙述和分析的，都是小说中发生的大量的具体的人和事，崐及其思想行为，经验教训，而作者的阐释和论述，却都富有一定的哲理与情趣，引崐起人们的深加体味和借鉴，使人感受到，这些为人作事，经历机遇，矛盾冲突，虽崐发生在历史与古人身上，却有着人类社会生活中一定规律性的内涵，无论成功与失崐误，在今天或明天，都是依然可能遇到，因而，是值得鉴戒并从中获得教益的。
如果说谭洛非同志的《〈三国演义〉·谋略·领导艺术》，侧重于理论学术的崐探讨，与深入总结历史经验，那么，冯子礼、宋智同志的《三国演义启示录》，则崐更侧重于细致地、深入浅出地阐释、评价那些脍炙人口、广泛流传的人和事及其规崐律性的历史现象、经验教训，给人以知识性的启迪，使人悟其精髓，虽内含一定的崐应用价值，却又并无生搬硬套的所谓应用性的解释。
我相信，在《三国演义》这部名著正在由于电视连续剧在国内外的广泛播映并崐得到空前大普及的今天，这本书的出版，是非常适时的。它对于广大读者和观众，崐深入理解《三国演义》的认识价值，也将是十分有益的。
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七日于北京